6月10日巴黎时间六点出门，13号线去圣丹尼的地铁口有人员帮扶。
地铁里穿法国蓝色球衣的诸位低声哼歌，试图激发起周遭来个大合唱。
到圣丹尼后安检有五重，各色大汉荷枪实弹。
长桥上各国的播报员认真倾诉，描述当夜即将到来的盛况。
上一次来法兰西体育场是去年11月17日，我听完爆炸声看完德国vs法国后回家。
那时天上飞着直升飞机，俯瞰地上默默回家的球迷。
那时大家都在传闻共和国广场发生了扫射，巴塔格兰剧院里哀鸿遍野。
所以我不抗拒五重安检。路过上次据说有爆炸的酒吧时，还特意扫了一眼。
进场后法国球迷广布座位，罗马尼亚球迷金色占了一角。
——还不算热闹，去年欧洲篮球锦标赛决赛，立陶宛球迷几乎包了场。
穿着法国球迷的球迷里，博格巴最多，格里兹曼次之。然后是……齐达内。
以及一个球迷，身穿着本泽马的10号。一段不会有结果的守望。
——是真爱啊。若在我身旁说。
开幕式，法式园林的跳跃舞蹈，法式歌曲大串烧。
中间演出中国人民熟悉的“来来我是一个菠萝”，那是奥芬巴赫《地狱的奥菲欧》。
花样不算多，毕竟论开幕式谁都比不上中国。
何况大家急着开场呢，谁耐烦听你这么多。
于是揭幕战罗马尼亚vs法国，于是法国人要被绕晕：罗马尼亚的斯坦丘和斯坦库，在法国人右翼折腾。
我前排一位似乎觉得很好笑，一直在念：Stanciu，Stancu，哈哈哈哈！
可是没那么好笑。罗马尼亚的前场逼抢，让法国人出不了球。球到前场，吉鲁为第一支点，格里兹曼插上，但罗马尼亚人多。
阵地战，罗马尼亚逼抢，霍班一直在控制法国人从中路出球的机会。博格巴靠前，则接不到球；回撤，则只好往两翼分。最后，博格巴都跑右边路去了。
法国人进不了前场30米，于是主要靠左翼帕耶、马图伊迪和埃弗拉的连环套。
到了禁区，再长传找吉鲁，然后格里兹曼冲刺，试图反越位或包抄。
然而格里兹曼还是运气不好。敲了一个门柱，包了一脚射偏，好像冠军杯阴霾还没逃。
皇家马德里球迷看了，一定哈哈笑。
法国球迷则很心焦。唱歌，无聊，人浪也掀不起。
左侧穿本泽马球衣那位，不时喊一声：“解放本泽马！解放本泽马！”
是真爱啊。
比赛前25分钟过了，罗马尼亚体力下来了。
法国人开始往上推，但情景开始很尴尬。
快球到锋线，跟进到不了。慢慢推进，博格巴只好在边路跑。
罗马尼亚球迷最欢实，占着一角高声唱。
然后上半场结束了。
然后下半场开始了。
然后终于天道酬勤，法国人无数次传中，终于得彩：吉鲁进了个头球。
那也亏法国人的策略对了：快速的左路出球后，进前场三十米，不急着找突破头球，而是耐心地横向转移。
下半场，法国这样左发动右传中，用得真不少。
可是1比0领先后，好景也不长。一会儿，埃弗拉就送了个点球。
球迷开始骂裁判——当然要骂啦，主场球迷就是负责理直气壮告诉裁判，哪个球都没犯规的。
被扳到1比1后不久，法国人在罗马尼亚禁区倒了一个，裁判没吹。球迷炸了。
我后方几个孩子，嗓子都喊哑了，诅咒裁判要下地狱。
德尚教练上马夏尔时，全场发出了一片，很微妙的动静。
先得说一句：巴黎球迷对法国球员，并不一视同仁。
博格巴很厉害，格里兹曼很棒，但通常马图伊迪和卡巴耶（如果他出场），喝彩声最大。因为后两位，是巴黎圣日耳曼的人。是“自己人”。
（我估计，伊布带瑞典在巴黎踢比赛的话，巴黎球迷会不会一边倒支持瑞典）
但马夏尔，得到了巴黎球迷的狂热掌声。
当他左侧迈开长腿大趟奔袭时，我右方有球迷的尖叫是：
冲啊！蒂耶里！！
——这个典故，亨利时代过来的球迷才懂。
然而罗马尼亚进退有节，马夏尔的冲锋也没太伤人。
罗马尼亚球迷在角落高声唱，金色灿烂特别招眼。
埃弗拉在比赛后半段尤其萌：坎特们还在中场倒脚时，埃弗拉会跑得比平时靠前，翘首企望。我隔那么远，都能感觉到：“我可以助攻了是吧？我想快进个球啊，不然赛后大家要骂死我！”
然后就是举世皆知的，帕耶一个远射，救了场。
俗套的话：法兰西体育场瞬间陷入欢乐的海洋。之前淤积的不满憋屈，都飞了。
之前屡屡看着大屏幕时间捶胸顿足的诸位，这会儿全都盼比赛快结束了。
然后比赛就结束了。
——大概是这样的：
虽然亨利与齐达内已是上一个世代，但在法国人看来，他们还在。
这或者也是本泽马事件真正的微妙所在。
1998年世界杯前，因为坎通纳和吉诺拉（当时英国人眼里，他俩是法国最有才华的两位）不在，许多媒体觉得法国缺明星。当时特雷泽盖和亨利还年轻，齐达内在尤文图斯声名还没到极盛，德约卡夫和图拉姆倒是在意甲踢出声名了，但总还没到当时的罗纳尔多、皮耶罗、巴蒂、希勒那一级别的赫赫声威。
1998年世界杯后，齐达内成王，两年后欧洲杯封神，亨利、维埃拉、利扎拉祖、巴特斯、图拉姆这些人成为了经典。
今年呢？因为本泽马没在，法国暂时没有这样一个，“巨星”。博格巴声势上很接近，但他毕竟还年轻。
全法国队博格巴无比期待，指望他成为维埃拉，成为德尚，如果还能顺便成为2000年齐达内或者1984年普拉蒂尼，就更好了。
就像他们会对着马夏尔喊“蒂耶里”似的。那是他们的光荣年代。
所以赛后，法国媒体发现帕耶早年的志向是“成为亨利”之后，更是欢欣鼓舞。
他们期待看到一个类似于1998年德尚、2006年齐达内那种场上真正能统辖队友的人，期待看到一个可以上承齐达内和亨利血脉的人，等得太久了。
罗马尼亚球员，最后跑去跟罗马尼亚球迷那一角行了礼。罗马尼亚球迷大概是全场表现最好的存在：不屈不挠，始终歌唱，体力超凡。
无论是他们占优势的开场，逐渐被压制的中段，落后、扳平、最后被干掉，始终有礼有节。
于是，欧洲杯开始了。
（对了。
昨天看英格兰对俄罗斯时，俄罗斯守门员阿金扑了无数球，最后被戴尔得分时，我们的反应是：法国人喊戴尔，喊得很像是“爹”……
比赛到90分钟时，我跟若科普说：英格兰人以前，习惯这种时候掉链子。
然后一分钟后就，果不其然……若都被震惊了：真这么灵验！
若于是这么问：所以，英格兰足球，是不是欧洲的中国足球那种感觉？）
